一滴血的旅行

时间:2020-07-08来源:甘肃省红十字血液中心作者:刘涛

        我喜欢旅行。我和我的小伙伴组团而动,人们的心脏和血管腔为我们构筑了庞大的旅行体系,我们在里面跨高山、跃大海、爬峭壁……同时也担负着运输、调节人体温度、防御、调节人体渗透压和酸碱平衡的责任。
        哦,介绍下我自己吧,我是一滴血。我的身体里住着血浆、血细胞和遗传物质等,平日呢,大家各司其职,红细胞负责运进氧气运出二氧化碳,白细胞负责杀灭细菌,抵御炎症,同时参与体内免疫发生过程,血小板主要在体内发挥止血功能,血浆功能主要为供给营养,运输脂类,缓冲,形成渗透压,参与免疫、凝血和抗凝血功能。
        我的主人是个微胖的男士,我和我数以亿万计的兄弟们占据了他近十三分之一的体重,可以说是相当庞大的队伍了。
        今天,我想说说我的主人。这是个让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去描述的人。是敬?有恨!更有爱!集这样复杂的情感于一体,我觉得我有些精神分裂。
        他没有什么不良习惯,不抽烟,不酗酒。我们在他年轻的身体里畅行无阻,相安无事。以为日子就这样,风轻云淡,满心欢喜。直至2008年,这位好汉搭上了入疆的列车,戴着大红花,去追逐他的绿军装的梦。那一刻起,日子就像颠簸在浪尖上的船,开始左右摇晃。流经他的心房,心房在颤动,我感受到了他的热烈和激动。接下来的日子,便是离别的开始。他在训练场挥洒汗水,磨破手、蹭破膝盖,我就眼睁睁看着我的好伙伴脱离轨道,不幸殒命。虽然人体正常代谢下每时每刻几乎都有血细胞成功交付使命,但我还是难以接受这种“非命”的安排。一边悲伤,一边和其他小伙伴派出血小板止血、白细胞吞噬细菌……
        就这样过了些时日,这种无休止的小别离终于基本告了一段落。我满心满眼都是对未来的期许。然而……
        不知道为什么,我的主人爱上了熬夜。每每流经他的心房,感觉到满满的疲惫。我向眼球上的红血丝兄弟打听,他努努嘴,说眼睛看到了很多,比如地震灾后抢险,比如突发洪灾抢险……尤其今年,眼部红血丝兄弟更是替眼睛愤愤不平,因为一场唤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疫情扩散,他要么出方案到深夜,要么连夜运送救援物资……深夜,当他疲惫睡去,我们继续工作,不断修复他疲弱不堪的内脏。
       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来这个地方了。一辆大轿车停在路边,车上画着鲜红的“十”字,那个颜色和我们身体的颜色一样,红的夺目。里面有穿白大褂戴口罩的人,他们表情严肃,很少言语,拿起细细的针管扎进别人的臂弯,我就看到血液兄弟被抽离……我很害怕,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。这一次,我没有幸免,被针头吸中,脱离开主人的身体。这一次离开的兄弟大概有400ml。在离开他的身体后,我在透明的管子里默默哭泣,在模糊里看到了他的名字、他的脸。对于未来的恐惧让我恨他。
        “队长,咱们这算义举吧。”旁边的小伙子挽起胳膊,做着和他同样的动作。我的主人,穿着蓝色的队服,胸口的标识上金色的麦穗围绕着的“龙城救援”熠熠生辉。他用棉球按着胳膊,轻轻说道“热血献他人,爱心铸灵魂”……于是,来不及告别,我离开了……
        我在狭窄的空间游走,不能再长途旅行。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,直到……
        医院的手术室,无影灯彻夜通明,我被放进输送管,慢慢往下滴。我看到了医生额头的汗滴,看到了他眼里的坚毅与微微的焦急……流啊流,好像旅行之门重又开启,我又触摸到了血管腔,不觉微微一震。这个环境陌生又熟悉,但我没有忘记我的使命,和新的小伙伴一起,开启生命之旅。流经心脏部位,我看到希望战胜不安……
        是的,我喜欢旅行。在这场旅行里兜兜转转,尝尽“五味血生”。有过担惊受怕,有过害怕失望,也有过险些折损……但在新主人身体里畅快游走,我感觉我的“血”生充满意义。在同一个身体里正常运转是使命,从一个身体到另一个身体里,是新生……
        今天,我有点怀念我的原主人。想起来他的激动与不安,见证了他的喜悦和悲伤。驻扎在眼睛的兄弟说他曾见过不少于3本的“无偿献血证”,而我现在也经历着那些曾“被迫”抽离的兄弟的经历。我想,无论我们在哪,我们做的都是铸造灵魂的有意义的事情。而这一切,是那个充满正义的、号召队友献血的、让我又敬又恨又爱的人给予的。在分别的那一刻,我记住了他的名字——刘涛,永远……